渐入秋

【伦克】Blessing

Summary：“你在森林中发现了一座被遗弃的祭坛。”

“你上学时学过，废弃的祭坛通常意味着有人或者有一群人背弃了他们的神明。”

“你为这位失去了信徒的神明而感到难过，于是清理了这座祭坛。”

“现在的你正受这位被遗忘之神的加护。”

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-Via Ephoder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那您可以帮我通过期末考试吗？”

　　“……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啊，伦纳德。”

　　“唉！”十几岁的男孩重重叹了口气，趴倒在纸张凌乱的桌面上，一头黑发乱的像草窝。“为什么当个好孩子就一定要学习成绩好呢？我不觉得我是读书的这块料。”

　　“你其实很聪明，就是懒。”温和虚幻的嗓音继续回荡在伦纳德的耳边。

　　“愚者先生，那您可以辅导我做试题吗？”伦纳德重新振作起来，眼睛亮晶晶地问道。

　　“历史相关的可以问我，其他的……”那声音顿了顿，“你知道的，我没能踏足这个世界太久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伦纳德在刚刚搬到这个小县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离家不远的小树林，某一天他趁着爷爷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到那片树林里玩耍。树林面积不大，但植株茂密，四处生机勃勃。男孩在里面乱窜，很快就走到了树林深处，他走上了一条窄小的石子路，正低头变数边走，石子路前方变成了宽阔的石地，他连忙抬头，一座破败的祭坛出现在了他的眼前。

　　面积不大的祭坛蔓延着裂缝和藤蔓，缝隙里还有不少顽强生长的杂草，祭坛中心的图案已模糊不堪，嵌着着看起来是为了放置什么而树立的方形祭台。

　　破败，但神秘而静谧。

　　伦纳德惊讶地眨眨眼睛，脚步放缓，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祭坛。伦纳德好奇地左右张望，时不时摸几把粗糙的石面。他探索这片树林快半个时辰了，稍微有些累的伦纳德靠着中央的祭台坐了下来，安静地听着风吹动藤蔓的沙沙声。

　　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。

　　抚养他的爷爷帕列斯给他讲故事时提到过，祭坛是用来祭祀神明的，而废弃的祭坛通常就意味着信徒背弃了他们的神明——多可怜啊！神明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，祂没了信徒，消失在世人的眼中，神明会不会因此流泪呢？

　　伦纳德坐了起来，握了握拳挥舞几下。他决定帮助神明清理这个祭坛——当然不是现在，天色足够晚了，再迟准免不了一顿骂。于是他拍拍祭台，示意要等他再来（就好像祭台可以回应他似的！），黑发绿眸的男孩飞奔入了树林之中，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
　　祭坛安静无声，杂草随风舞动。一个虚幻到几乎透明的身影像是由风勾勒出来那般显现，又很快消散。

　　

　　伦纳德在付出了一个星期零花钱和一顿骂的代价，换来了勉强同意他再去树林里玩的机会。伦纳德没跟帕列斯讲那座祭坛，他把那个当做自己的奇遇，当做自己的秘密。男孩往背包里塞入了一把小刀和一副手套，手上握着个扫帚，飞奔向了他的秘密。

　　祭坛面积不大，清扫的很快，至于那些裂缝伦纳德不可能也不愿意去填补，他觉得这样很有年代的味道，他看着这古朴静谧的祭坛，清清嗓子似乎是想应景吟首诗，但最终还是只吐出一句：

　　“真美啊……”

　　“噗。”

　　“！谁？”伦纳德吓了一大跳，连忙环顾四周，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。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故事，有些害怕地往中央祭台靠了靠。

　　风轻轻吹拂，里面夹杂着虚幻但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。

　　“你好像没什么诗歌天赋？”

　　“我只是一下子没能想起来！”伦纳德下意识反驳，随后又放低了声音，“你、你是幽灵吗？”

　　“幽灵？啊……我并不能算得上是幽灵。”那声音顿了顿，“你脚下那个祭坛是我的，不过已经废弃多时了，虽然我并不介意……但还是要感谢你的打扫。”

　　“你的祭坛……？”伦纳德微微张大嘴巴，“难道说，你是……神明吗？！”

　　微风裹夹着草木的味道，伦纳德似乎感受到有东西在触碰他的发顶。

　　“神明？哈哈……如果你愿意那么认为的话……在此之前，我希望你能称呼我为……‘愚者’。”

　　

　　伦纳德受到了神明“愚者”的眷顾。

　　伦纳德却觉得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和平时有什么区别，除了身边多了个看不见的神秘存在。

　　“神明不是万能的吗？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下子就学会所有的课程内容？”

　　“神明并非万能……你总不能让波塞冬去融化那永恒的太阳？维纳斯也不能让疾病消失。”无形的存在教训着伦纳德，“大家只是各司其职罢了，和平常凡人也差不了多少。”

　　“也是，‘愚者’这个称呼听起来就不聪明……”伦纳德嘀嘀咕咕，艰难地打开书本将知识塞入脑中，以便应付期末考试。

　　“我听到你在说我坏话了。”

　　“啊！”

　　

　　伦纳德觉得“愚者”先生是个很没有架子、随和而温柔的神明。祂不会要求伦纳德献给祂什么，也没有让伦纳德成为信徒，态度不高高在上，也从不会说什么云里雾里的话。

　　“愚者”喜欢凝望夜空皎洁的月亮，每次伦纳德出声寻找许久未出声的“愚者”的时候，祂都在屋顶看月亮。伦纳德有时候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，偶尔会叫几声“愚者”的名字，迷蒙间感受到一个没什么重量的、轻飘飘的抚摸，伦纳德莫名安心了不少，又沉沉睡下。

　　伦纳德最近又发现一个细节。

　　伦纳德每次吃到平时不太吃的到、很好吃的食物的时候，“愚者”都会轻轻触碰他的嘴唇，偷出“味道”来品尝（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把伦纳德吓了一大跳！），其中以甜品居多。

　　所以。伦纳德想。“愚者”先生是不是喜欢吃甜食？

　　“我是全口味党。”神明认真反驳了他的观点。

　　伦纳德才不信，不过他的注意点逐渐转到了其他方向。

　　“我无法主动碰到现实中的存在。”“愚者”面对伦纳德的疑惑，笑了笑，“不过，通过献祭的方式的话，我就可以直接触碰了。”

　　“献祭？”伦纳德第一次在对方话语里听到和神明相关的行为。“怎么做？要什么仪式吗？”

　　“什么都不用做。”祂的声音顿了顿“只要把东西放在那个祭坛中央的祭台上可以了。”

　　“这么简单？布置呢？时间呢？辅助仪式呢？祭品呢？”伦纳德不可置信。

　　“就是这么简单。”“愚者”笑道，“你放上去的东西就是祭品……啊，可以给我一杯甜冰茶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伦纳德小心翼翼地把一杯刚买来的甜冰茶放在祭台上，杯壁上的水珠打湿了石质的台面。伦纳德好奇又期待地站在原地。

　　“这样就可以了？”

　　“愚者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。伦纳德看到一双手逐渐在虚空中显现，握住了那杯甜冰茶。那双手骨节分明，修长纤细，近乎苍白。伦纳德怔怔地看着那双手，视线沿着手臂向上移动，他看到了一个披着黑底金线斗篷、神色柔和的男人。

　　男人看起来很年轻，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，五官较为普通，黑发黑眸，但是书卷气很重，神情温和平淡，肤色呈现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，身形也略有点透明，让他有种随时就会消散的感觉。

　　伦纳德挪不开视线，心脏砰砰砰地跳动。这是“愚者”先生？他晕晕乎乎地想。这是他第一次看到“愚者”的样子，很普通，但是伦纳德却觉得很合适，完美符合所有的预期。

　　伦纳德盯着“愚者”靠着祭台，小口抿着那杯甜冰茶，对他笑了笑，似乎说了句什么，但是伦纳德什么都听不到，他咽了口口水，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——

　　我好像相信一见钟情了。伦纳德想。不过他和“愚者”先生已经相处很久了，还是说应该是日久生情？

　　

　　从此伦纳德多了个乐趣。

　　他得到什么难得的好吃的，都会第一时间冲进树林，跑到祭坛那里，把食物放在那个祭台上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“愚者”出现，一口一口把那个美食吃完。有的时候也会放点常见的甜冰茶和迪西馅饼，伦纳德察觉到“愚者”似乎蛮倾心于这些点心。

　　“我感觉你在养宠物。”“愚者”没有生气，只是觉得既视感确实很重。

　　“我这叫取悦神灵。”伦纳德义正言辞地讲出从不知哪本小说上看来的台词。

　　“取悦神灵是为了从神灵那里获得什么。”“愚者”轻笑一声，“眷顾、力量、财富、情感、地位……你想要什么？”

　　“伦纳德，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？”

　　伦纳德睁开眼睛。

　　现在正值沉寂的夜晚，按照“愚者”的习惯，现在应该在屋顶看月亮。伦纳德沉默的坐起身体，掀开被子往身下瞥了眼。

　　他梦遗了。刚刚那个暧昧而情色的梦依旧围绕在他的脑海：喘息声、黏腻的水声和升腾的热量。伦纳德抹了把脸，耳尖发红。随后他迅速窜进厕所，解决个人问题。

　　我想要什么？伦纳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漫无边际地想：我想要的大概也不太能实现吧……

　　

　　“……其实您已经给我眷顾了。”伦纳德靠着祭台，“所以我现在取悦您好像也是很合理的？”

　　“眷顾是报答你清理了我的祭坛。”“愚者”点了点祭台，“好吧，我只是觉得有些无功不受禄……反正现在也是空闲，讲一讲你的愿望吧？伦纳德。”

　　十六岁的大男孩歪了歪头，盯着那敲击这祭台的指节，慢慢眨了眨眼睛。

　　“唔……那我可以向您讨要一个拥抱吗？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伦纳德双手一撑，跳上了祭台。祭台体积不大，站立的话会有些危险，于是伦纳德跪在石面上，双手张开，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祈求神明的眷顾。他翠绿的眼眸就像这片宁静的树林，让人有些挪不开视线。

　　“‘愚者’先生，您能给我一个拥抱吗？”

　　一片沉默中，伦纳德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，随后他看见一双手在虚空中显现，然后便是手臂、黑袍和他日思夜想的面庞，神明的双手缓缓环住伦纳德的脖颈，拥抱住了祂的男孩。

　　伦纳德小心翼翼地环紧双臂，满足地喟叹了一声。鼻尖似乎闻到了很淡的草木味，一点尘埃的气味和浅浅的甜味。伦纳德眯起眼睛，把头埋进“愚者”的颈窝，深深吸了一口。

　　“‘愚者’先生。”伦纳德含含糊糊地开口，“您的名字是什么呢？就像‘海神’波塞冬，‘商业之神’赫尔墨斯……您的名字是什么呢？”

　　“……克莱恩。”“愚者”似是叹息又像是轻笑，“我叫克莱恩·莫雷蒂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end